第二页,是一个鼓胀着红彤彤的脸颊,在路灯中提着两桶油奔跑的女孩。
第三页,她一个人坐在车尾的小木桌前吃炒饭。嘴巴塞得很满,眼睛是弯起来的。
第四页,有人捂着岔气的肋骨,眉眼可爱地蹙成一团。
后续的每一页,都是差不多的画面,连起来像一部动画片。只不过那晚的相遇实在太短暂,所以题材和场景都单一,但画手还是把他能想象到的每一帧都记录了下来。
夏以臻承认,如果不是先入为主,盛朗的笔触还是精准又生动的。也许对任何一个清醒的局外人来说,认出“她”和她很像,都不困难。
毕竟张彼得第一次见到她时,就说觉得眼熟。
是她关心则乱,早早打翻了醋坛子才气得根本不想思考。
况且盛朗眼里的“夏以臻”,也的确比夏以臻想象中的自己“好”。她最恨跑步,但自己连追盛朗两条街后的崩溃丑态,在他笔下也变得很可爱。
盛朗似乎还有意加了很多美化后的想象。比如他一定要给她褪色的皮筋补上一张可爱的小猫脸……“多此一举”还给她一个完完整的样子。
要怪就怪他的艺术加工太多,认不出也正常。还偏偏要选那张背影画在第一页…她又不是那种喜欢自作多情的人。
“没骗你吧。”盛朗的脸忽然钻到夏以臻眼下,“还在生气。”
夏以臻努着唇不发话。
“你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我都不生气。”
“那天你明明戴着口罩、棉帽、手套!乌漆麻黑的谁记得你。”
“行。记得一点儿也行。”
盛朗倒是很满足,笑得轻松。这一刻,夏以臻很难将眼前人和那晚倚靠在电线杆下沉默的炒饭老板重合。
那夜的盛朗很冰冷,后来来到她身边的盛朗像太阳。喜欢太阳是一种本能。
一切实在恍惚如梦。起伏的胸口让喘息都有些憋闷。
如果对盛朗的一见钟情已经如同上帝的馈赠,那喜欢的人在遥远而未知的过去早已钟情于她,就实在让人幸福到怀疑了。
夏以臻逃避不了难以置信带来的慌乱,“盛朗…”
“嗯?”
“我没恋爱过,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喜欢,我唯一能确认的是…我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你。”
夏以臻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小,她不顾一切地剖白,想要把盛朗的喜欢弄得清楚。
“盛朗,你真的确认你是喜欢我的吗?我的家庭和成长的环境你看到了,我没有钱,很普通。我不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,我常常敏感又脆弱,脾气也…”
“不要妄自菲薄。喜欢是不需要谈值得的。”
盛朗揉着夏以臻的手心,“也许一个人站在耀眼的灯光下,会有很多人愿意站在他身边。但这个世界上,我大概不会遇到第二个愿意帮我躲城管,会提着20斤油追我两条街怕我亏本的夏以臻了。况且,”盛朗笑笑,“她吃饭很香很可爱。”
盛朗抬着脸,静静地看过来,瞳孔是坚定而亮的。没有人会在这样的眼神下依旧怀疑。
“盛朗……”夏以臻的眉心开始重新酸起来。只不过这一次真的是幸福使然。
“你是独一无二的,永远都是。”盛朗望着她,双手捧住夏以臻的双臂,将她轻轻拉向自己的身体,“谢谢你愿意对我勇敢一次。”
他说着,下颌轻轻抬起,在夏以臻有些慌乱的视线中,盛朗的脸向她越来越近。
他的嘴唇似乎马上要覆上来,夏以臻本能地闭上了眼睛,她清楚这具身体是欢愉的,却不由自主地因紧张而僵硬。
只不过,当错乱的心跳马上要被盛朗听见的时候,盛朗只是在她的侧脸快而轻地落下一颗吻。
像在虔诚地,轻吻一只熟透的红苹果。
夏以臻的脸颊像被细弱的电流匆匆触了一下,随即陷入发红的涨热。
“对不起,我还是应该先问你,应该等你说答应。”盛朗带着期待的眼神从夏以臻的脖领脱离,继而再次望向她。
“和我在一起,让我陪你一起面对生活,你愿意吗?”
眼睛是在一瞬间模糊的。夏以臻的眼泪好像在排着队,从滚烫的脸颊滑落。她的喉咙很干,很涩,有很多话都在喉口逡巡,却无法被发出。
她只看得到盛朗的眼睛里,自己的头点得很用力。
盛朗的眼睛也像初春冰层尽化的湖面,冰封的平静消散,春风吹过,是涌动的涟漪在柔柔地昭示新生。
“那。亲亲我,夏以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