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的这一瞬间算是刺激吗?她望着盛朗的侧脸,胸口正传来强烈的震动…耳廓后开始传来一阵阵烫。
如果这一瞬算是刺激,那她大概算是喜欢刺激的。
夏以臻:“我只知道我喜欢眼前的这一瞬间,盛朗,我的奶奶在隔壁打鼾,我在这里闲坐着,古城的灯火还在照耀我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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淮岛人民医院。
6点刚过,肿瘤科门口便排起长龙。这种人头攒动的景象,只有超市领免费鸡蛋可以媲美。
人们带着同样的耐心,等待长龙笨重的身体向前挪动。
终于,报道环节完毕。病友们又各自找好心仪的位置,抱着大包小包的病例和检查结果,等待自己的名字在冰冷的叫号屏上出现。
与夏以臻的想象不同,这里并没有绝望的哭嚎。人们只是带着一种意外的凝重,麻木等待命运的宣判。
夏以臻将病历抱在胸前,医院冰冷的等候椅让她坐立难安。她只好用站立与踱步缓解这种难以停息的紧张与不安,一边在手机上查阅关于化疗和靶向药的信息。
靶向药,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也许是唯一希望。她必须要尽一切可能了解清楚。
与夏以臻的慌乱截然不同,孙静香淡定地坐在角落。
似乎得病的是别人,她只是个路过累了歇歇脚的。她戴着老眼镜,将手机拉得老远,正聚精会神地观赏直播。
她最喜欢看一个叫“银发剑客”的直播间。主播是个和她年岁差不多的白发老头,主攻赛道是养生八段锦与太极剑。
每日早八点,她务必要雷打不动地进直播间跟练一会儿,练完还要留言,点赞,三件套一个不落。
今早她没来得及跟练,却依旧不忘在直播间里评论:【香水有毒已跟练(心)浑身热起来了(玫瑰)(玫瑰)每日来看剑客大哥,为你、赞。】
夏以臻向屏幕觑了一眼,“奶奶,你怎么今天也不落下啊……这不是在骗人吗。”
孙静香头也不抬,继续用手指在屏幕上连续点击:“善意的欺骗不算欺骗,这能算一种好意。你以为这些救死扶伤的医生就不糊弄人了?人与人之间,就是要捡好话说。”
“您总是有理。”夏以臻摇摇头。眼睛重新回到叫号屏幕上。
孙静香满不在乎,“别怪你奶奶唠叨,做人讲话的艺术你要学。人与人之间,善意是最难得的,能给别人留一线善良和好意干嘛不呢?你不要总是把自己包着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知道了,到你了!”
夏以臻耳边,孙静香的话囫囵而过,她浑身的神经都被叫号器上遽然亮起的名字绷紧。
“好嘛……真会赶时候。”孙静香抬眼看了一眼,才恋恋不舍地退出银发剑客的直播间,麻木地往诊室里走。
医生看过之前的CT、基因和血液检查结果,面色凝重地望向夏以臻。这眼神背后的信号夏以臻迅速读懂了,是想单独和她谈谈的意思。
可惜两人间默契的暗语尚未发酵,便被孙静香不由分说地打断:
“医生,有什么你就说吧。这大瘤长在我身上,我比谁都应该知道,都活到这个岁数了,我还怕啥呢。”
医生向夏以臻犹豫地望一眼,夏以臻也只好点头作罢。
医生于是便叹口气,指着发光的ct道:“你之前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,再切下去没有意义。一般到了这个年纪,身体的各项机能也不足以支持化疗了,好作用不谈,光副作用就抗不住。”
“医生,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少遭罪。我这人就爱舒舒服服过日子,能活多久算多久,只要能吃口顺口的饭,睡个安稳的觉我就满足了,就怕遭罪啊…”孙静香有些害怕了,拽住夏以臻的胳膊。
夏以臻心疼地搓着孙静香的肩膀,“是啊医生,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治疗方案?我看其他病友在吃靶向药,我们也做了基因检查,您看条件可以吗?”
夏以臻拿出厚厚的一叠检查结果。医生翻看后说:“嗯,可以先吃点吉非替尼观察一下。但这个药医保报销后每月也要自费一千多,没有医保的话就更贵了,先跟你们说一下。”
“钱的方面没问题,我可以的。”夏以臻坚定道。
她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。
可事实上,盛朗刚刚给她的房租加上奶奶透露给她的全部身家,手头的可用资金只有五万多。孙静香没有医保,五万块负担吉非替尼和未来可能的住院费用,能支撑多久她完全不知道。
夏以臻只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年轻,是可以被压榨的。
她可以做一切,无论多苦,多累,只要她还活着,她就敢让奶奶用最好的药。
“那好。一会去交费吧。”
医生在冰冷的键盘上缓慢地敲击,将一串长长的医嘱留在病历上,又将听诊器再次放到孙静香胸口:“老太太,现在疼得厉害吗?咳嗽什么频率 ?”
“白天还行,夜里咳得多点,就是有点上不来气儿……”孙静香理顺着胸下两扇肋骨,“疼倒还能忍,我现在还能坚持练剑,练八段锦。”
“活动要量力而行。不过只要身体条件允许,适当的锻炼是可以的。等到疼的时候,可以先吃点布洛芬扛一扛,如果疼得很厉害,再让你孙女过来开药。”
拔下耳边的听诊器,医生对夏以臻道:
“家属一定要注意观察,一旦出现呕吐,咯血、骨痛的症状,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医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