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祁昱斜睨了大内监一眼,笑道:“扁鹊救人于垂死之际,方得妙手回春,神医在世的美名,受世人尊崇,流芳百世。人只有体会到深切的失而复得,才会对恩人满怀感激。”
他笑眯眯的看了眼大内监,意有所指,“朕是鹿鸣山的恩人啊!”
大内监对上祁昱的那双笑眼,只觉得后背一麻,忙低头应道:“是,圣上英明!洛公子福大命大,定会对圣上感恩戴德的!”
祁昱无所谓的笑笑,裹紧身上厚实的斗篷,望着城外,轻声道:“没死在贺璋手里是他的造化,朕是活着将他交出去的,以后的事就不是朕能管得了的了。再说……”
他歪头一笑,眼神幽远,“洛氏还有没有人活着,同朕又有何关系呢?”
大内监心头一紧,忙笑着应和。
一朝天子一朝臣,洛氏啊,早就没了……
***
不知不觉已到城外十里。
燕归梧勒停马儿,看向天边。
旭日东升,霞光万丈,他轻声道:“天……亮了。”
柳月影钻出马车,同他一道看向天边,点头道:“是啊,天亮了!”
燕归梧翻身下马,冲柳月影拱了拱手,道:“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,我便送夫人到这里了。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,夫人,我们后会有期!”
柳月影想了想,将腰间收着的一块玉佩拿出来,那是之前她去香源镇时,燕归梧给她防身所用的燕氏玉佩。
她仰头看着眼前高大魁梧的燕归梧,欣慰的一笑,道:“我……不祝将军战无不胜,攻无不克,惟愿王朝再无战乱,将军再无出征之日,安守盛世,顺遂无忧。”
说罢,她双手将玉佩递还给燕归梧。
燕归梧朗声大笑,豪情万丈,他接过玉佩,重重的点点头,道:“好!承夫人吉言!”
他抱拳拱手,深深的凝视着柳月影,郑重道:“夫人,保重!”
***
马车上燃着火盆子,车上终于暖一点了。
柳月影轻手轻脚的掀开洛景修身上的斗篷。
只一眼,她便差点晕过去,泪毫无预警的滚滚而落,攥着斗篷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。
那些深可见骨的伤,每一刀都似砍在了她的心上。
柳如刀舍弃骑马,一同钻进了马车中。
当看到洛景修的伤时,柳如刀面色凝重,沉冷如水,眉心拧成了结,再不见往日的轻松调笑。
他翻出马车中的金疮药,不管不顾的往洛景修的身上倒。
柳月影抹了把脸上的泪,掀起帘子,冲赶车的小九吩咐道:“快一点!快马加鞭赶回鹿鸣山!”
小九抡起膀子,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马儿的屁股上。
马儿嘶鸣一声,撒开蹄子狂奔而去。
***
一路疾驰奔回鹿鸣山,将周汶的马车都远远的甩在了后面。
到了山脚下,小九先一步“飞”上了山,招呼着寨中的兄弟们,抬了担架下来。
洛景修浑身都是伤,他们谁也不敢乱碰他,生怕碰坏了哪里,伤上加伤,只得如此小心的抬上去。
一众当家人得知洛景修回来了,纷纷先一步等在了小竹楼。
老丁头自然是被第一个叫到小竹楼里待命的,当看到少年们抬着洛景修进门,老丁头二话不说,上前掀了他身上的斗篷。
眼前的惨状让在场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。
老丁头老脸冷沉,忙翻出药箱中的物什,棉布沾了热水,小心的擦拭着他身上的污血,当脏污大体清除,伤口更显狰狞密布。
老丁头手脚麻利的为他上药,断了的手指正骨后上夹板固定。
他全程一言不发,面色凝重,众人从未见过老丁头如此神色。
需知以往,柳如刀他们伤得再重,老丁头都能嘴毒得调侃讥讽他们两句。
如今,单看他的脸色,众人的心就不住的往下沉。
屋中挤满了人,却寂静无声,落针可闻。
老丁头边上药包扎,边观察洛景修的反应,他没有刻意放轻手劲儿,只盼洛景修还如以往一般龇牙咧嘴的蹦起来,冲他怒吼一句:老不死的,你轻点儿!
可洛景修甭说反应了,连眉头都未皱一下,好似无知无觉,同死人无异。
老丁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待身上的伤暂且无碍后,他便搭上了洛景修的脉。
方一切脉,老丁头脸色大变,不可置信的看向洛景修。
柳月影那颗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,看老丁头脸色不对,忙问道:“丁老,如何?”
老丁头的脸都白了,唇瓣颤抖着,似是不愿相信一般,又掐了掐脉。
良久,他绝望的闭了闭眼,哑声道:“是五断肠,大当家服用了五断肠!”
柳月影心头一跳,忙问道:“什、什么是五断肠?”
老丁头沉叹一口气,拧眉道:“五断肠是一种邪门秘药,服用者反应各异。外表无知无觉,内里受尽折磨。他是有意识的,却醒不过来,清醒的感受肝肠寸断,五内俱焚,是一种相当歹毒的秘制剧毒。每个人服用后的反应皆不同,有人五个人时辰便会毙命,有人则会熬五日、五个月甚至五年,如活死人一般的煎熬着,故名‘五断肠’。”
柳如刀急红了眼,一把扯住老丁头的衣领子,怒道:“既然是中毒,那你快给他解毒啊!”
老丁头看了眼柳如刀,又看向柳月影,无不愧疚的叹道:“丫头,老头子无用,这五断肠,我解不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