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中未见怒意,却是寒气凛然。
还未等她再说什么,洛景修一把掐住了芷岚的脖子,将她拉到眼前,一字一句道:“如此挑拨之言,我不想再听到第二回,若再有一次,你就滚出山寨。”
语气极度的平静无波,未见大吼大叫,未见恼羞成怒,却让芷岚遍体生寒。
脖颈处传来真实的痛,大掌五指成爪,悍如铁钳,死死的箍在娇嫩细弱的脖颈上。
呼吸在一瞬间被掠夺,窒息感带来切身的恐惧。
芷岚的脸色先是煞白一片,转而涨红,进而发紫。
唇瓣张张合合如一条离水的鱼,她连连翻起白眼。
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瞧见黑白无常的一瞬,洛景修松开了手。
芷岚双腿一软,瘫倒在地,已顾不得形象,大口大口的喘气,连连咳嗽,咳得肺管子都要燃起来了,鼻涕眼泪禁不住的糊了一脸。
洛景修再未看她一眼,悠然的理了理袖口,迈步便回了小竹楼。
芷岚独自在冰冷的山道上呆坐良久,这是她头一回在洛景修的眼中看到毫不掩藏的杀意,对她的杀意。
她慢慢攥紧双拳,死死咬着下唇,泪控制不住的落下。
就在云畅的祭日,他对她动了杀心,为了那个二嫁之身的女人!
***
洛景修方回到小竹楼,柳月影便迎了上来,欢喜的叫道:“阿修!”
每每听到这一声,他便会不自觉地勾起唇角,如何都听不够。
柳月影面带狡黠的笑意,拖着洛景修便上了二楼,如一只偷腥的猫儿一般。
洛景修忍不住笑道:“怎么了?才分开一会儿,便迫不及待要同为夫亲近了?”
柳月影含羞气恼的捶了他一下,探头瞧瞧楼下,见丫头们都在厨房忙活,她这才刻意压低声音道:“你猜我方才出门撞见谁了?”
洛景修挑了挑眉梢,你瞧,都不必他多问,他的小月儿什么都憋不住。
他好整以暇的笑看着她,问道:“撞见谁了?”
“我撞见冬雪在陪鬼卿钓鱼!”
洛景修愣了愣,他以为她是带着冬雪和秋霜一道出门,撞见的鬼卿。
这……他还当真不知。
“你知道冬雪喜欢鬼卿吗?”柳月影眼眸晶亮,仰着小脑袋,脸上闪着八卦之光。
洛景修无奈一笑,道:“冬雪是你的丫头,你都不知她的心思,我上哪儿知道去?”
“哦,也是呢!”柳月影微蹙眉心,暗自嘀咕道:“你说鬼卿那般清冷的人,能体会到冬雪的心意吗?”
“……”
“冬雪自小就安静少语,这丫头虽不如春禾跟着我的时日长,可做事很是妥帖。”
“……”
“单说她的绣工吧,那全渝州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。她不似夏蝉那般总是叽叽喳喳的,有什么话都憋在心底,我怕她不说也不问,再憋出什么毛病来。”
“……”
柳月影叽里呱啦了半天,都不见洛景修回一句的,她抬眸,便见他正含笑看着她,眼中是浓浓情意。
“喂,我同你说话呢,你想什么呢?”
她不满的握紧小拳头捶他胸口,他笑了笑,一把将她揽入怀中,哑声道:“我在想,我的小月儿当真喜欢保媒拉纤啊!”
其实他想说,他喜欢她凡事都同他说,两人之间没有秘密,没有误会,没有芥蒂。
满意的、不满意的都同他说,家长里短,闲话琐碎,他统统都愿听,那是真实的、平凡的、他渴望已久的,家的味道。
柳月影脸一红,不满道:“我是担心自己的丫头啊!一个夏蝉就够闹心的了,如果冬雪也姻缘不顺,那也太背了啊!”
洛景修轻笑出声,拍了拍她的后背,问道:“夏蝉那边,你同她说了吗?”
一提这茬,柳月影便拧起了眉心,她愁啊!
“夏蝉情窦初开,便撞上这么个难题,我不太忍心说啊!”
洛景修叹了口气,道:“长痛不如短痛,柳如刀这辈子会否婚配我不敢说,但他心中的遗憾无法磨灭,也弥补不了,你觉得夏蝉能填补他空缺的心吗?”
他撩起她耳畔的碎发,轻声道:“或者说,你舍得让夏蝉去填补空缺吗?”
柳月影沉沉的叹了口气。
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,那个女子死在了柳如刀最爱她的那一年。
因为失去,所以永恒。
因为遗憾,蚀骨难忘。
最致命的是,这份遗憾是无法填补的。
任何女儿家都希望自己是心仪之人心中的独一无二,若有一抹月光凝结在他心中,她亦可尝试去取而代之。
难就难在这抹月光成了永恒,遥不可及,无法取代。
“月儿别发愁,谁人的情窦初开不是万般滋味?”洛景修温柔的吻了吻她的眉心,哑声道:“寻个合适的时机同夏蝉说明白,如何选择如何做,端看她自己,说了总比瞒着好。”
柳月影依偎进他壮实温暖的怀中,闷闷的点点头。
许是她自己过得顺心,便想让身边人都如意吧!
可这世间,又哪来那么多万事如意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