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娘保重!”
“姑娘常回来看看我等啊!”
柳月影吸了吸鼻子,仰头看向济世堂的牌匾。
这块历经几十年春秋轮回的牌匾,是她曾拼尽全力想要发扬光大的传承,曾经为了苏家、为了苏离川,她无惧风雨,如今放手,她亦问心无愧。
只是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遗憾吧!
日月更迭,潮涨潮汐,唯有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阳光下依旧泛着黝黑的光。
她最后看了眼济世堂,转身上了马车,再不留恋。
赵五爷也上了另一辆马车,冯六和慕青骑马相伴,小四机灵的跳上车为柳月影赶车,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济世堂。
***
柳月影未回柳家,而是搬去了城郊的一处庄子上。
此地是前些年置办下的一处田庄,不算太大,却足够柳月影带着四个丫头安顿下来。
虽地处城郊,却并不偏僻荒凉。
不远处有几户茶农,往东边便是一大片茶田。
往南不远,临近运河支流,因地势较高,支流也较浅些,河水清澈,偶有成群的鱼虾在水中嬉戏。
巧的是,此处庄子离鹿鸣山不远,快马疾驰也就一炷香的功夫。
属实算个依山傍水,山清水秀的好地方。
赵五爷手脚麻利,办事妥帖,柳月影一发话,他便从一众地契里选了这一处,连柳月影自己都不记得这么一处别致的田庄了。
因时间紧迫,庄子上置办得并不齐全,还少些小物什,但整体干净整洁,环境宜人,大小合适,柳月影很满意。
她环顾四周,打量着自己的新家,笑眯眯道:“秋霜,冬雪,你们去城里转转,买些东西回来吧!看看缺什么,统统置办回来,不必在意贵贱,只要好看!”
说着,便随意的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秋霜。
小四颠颠儿的上前,殷勤道:“我给两位姐姐赶车,东西买得多,马车方便些。”
柳月影笑了笑,点头道:“也好,顺便……”
她垂眸想了一瞬,轻声道:“帮我买些香烛和纸钱回来。”
***
“哎哎,你们听说了吗?侯府少夫人被赶出苏家啦!”
“我知道我知道,听说少夫人连嫁妆都没能带走呢!”
“不对吧?我今儿个还瞧见少夫人去济世堂了呢!毕竟是少夫人一手打下的家业,哪能一点不分呢?”
“不对不对,少夫人什么都没带走,净身出户呢!济世堂到底是人家苏老太爷留下的,姓苏呢!”
“唉,少夫人好生可怜哟!多年心血付之东流,女子不易啊!”
“可不是!少夫人多好的人啊,这些年兢兢业业,任劳任怨,苏家这一手有点狠了吧?过河拆桥?”
“唉,高门大院复杂着呢!内里到底如何哪里是外人能知晓的,指不定这里面有什么事呢!”
“少夫人今后可怎么办?被休出夫家,日后还能嫁人吗?”
“开什么玩笑!?你见过哪个下堂妇再嫁的?又有哪个正经人家会娶?就说渝州城有点儿脸面的人家,谁也不会要的!村里的老鳏夫、老光棍许是可能吧,可你觉得少夫人会肯?”
“那有啥不肯的?现在许是不肯,等过几年,日子过不下去了,总会肯的。”
“少夫人的日子会过不下去?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!”
“快别少夫人了,以后改口唤一句‘柳娘子’吧!”
“唉……真丢人喏!也不知这柳娘子以后还有没有脸面出门啊!”
不出半日,承恩侯府的变故便被传得街知巷闻,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,版本更是五花八门,流言沸沸扬扬,甚嚣尘上。
***
鹿鸣山主寨。
“大当家!大当家出事了!”
小九连蹦带跳,叫叫嚷嚷的往前厅冲。
这一路,他不能叫飞檐走壁,也得称一句“飞花掠树”,和个猴儿似的攀着树杈,一路上山,连不小心被树杈刮伤了掌心都顾不得了。
邢舟正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,老远便听到这猴崽子的鬼叫,不满的拧起眉心。
柳如刀笑了笑,斜睨着冲进来的小九,责备道:“好好说话,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子?什么叫大当家出事了?”
小九气儿都喘不匀了,连连摆手道:“不是大当家出事了,是柳当家出事了。”
阿修正坐在狼皮椅中擦刀,闻言手上一顿,撩起一双精锐的眼眸,死死的盯着小九。
小九咽了口口水,连忙道:“城中都在传柳当家被赶出了侯府,净身出户,现已离开苏家了!”
柳如刀顿住了手中的折扇,挑了挑眉,好奇道:“苏家长能耐了?还有本事把柳当家‘赶’出侯府?济世堂倒了?”
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,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,说什么的都有。”小九挠了挠一头乱发,拧眉道:“我就听了一耳朵,反正柳当家到底如何出的苏家,这我不知,许是当真被休弃了?”
听闻“休弃”二字,阿修的眼眸倏然一沉,凌厉的光闪过,杀意藏都藏不住。
邢舟正在翻一本册子,闻言,头都未抬,不咸不淡道:“依我看,苏家想给柳当家一纸休书,不容易,以她的心性,想来是和离了。”
柳如刀笑了笑,斜睨着上座的阿修,吊儿郎当道:“到底如何,当面问问不就知晓了?你不去看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阵风刮过,众人眼前一花,前厅上座处已不见阿修的身影。
柳如刀无奈的摇摇头,得,忍了这么多年,终于无需再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