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毯厚实,裹住拒绝暴露的虚弱。悸颤、冷汗、僵硬到痉挛的肌肉,身体不受控,心跳紊乱,急促到想要把肺呛出来的喘息。
这些只是能看到的表象。
宿泊敛找到遥控器,把音量调高。
金主大概对这个处置满意,手指动了动,扯着宿泊敛的领带往眼前拽,含混着说了句话。
宿秘书就听这个听得清楚:“给我的分成,提到百分之十点五?”
毯子里的人允准,但气息已经乱到无法开口,闭上眼睛,扬扬下颌。
“太小气了。”宿泊敛讨价还价,“大方一点,老板,百分之十一吧。”
系统又听见游疾吹口哨:“……”
……
这应该是游疾个人的爱好。
比起简知秋相当冷淡、相当干巴巴的“边先生”和叫人肉麻的“小烽”,游疾显然更喜欢被叫“老板”。
游疾甚至还为此打了个工伤报告,就和“因为攻略目标太丑无法直视”挨着,总部暂时没人处理,大概是相关证明还不太够。
但有失有得,至少很符合游疾审美的毒蛇,挑了个很符合游疾口味的叫法。
睫毛挣扎扇动,几次过后,浅灰色的眼睛慢慢张开。
宿泊敛张开手掌,看着苍白的手指在掌心写字:明、码。
明码标价,百分之十一是另外的价钱。
不错的交易。
宿泊敛完全同意,收拢手臂,俯身贴在游疾耳旁:“要我怎么做?”
游疾:“……”
问得好。
游疾问系统:“要他怎么做?”
“问我?”系统悚然,它屏蔽器都自觉打开了,游疾居然来问这个,“他又没抱着我!不是你们俩谈吗?”
游疾啧了声,要不是手不听使唤,几乎想抓两把头发揉。
反派又不谈恋爱——金钱交易掺点其他交易这种事倒是没人管,在人设允许的前提下,稍微放纵、来点刺激的体验,上面也一直默许。
但上面默许的时候,也没说要求还得本人提。
他和系统在后台犯选择困难症,身体没人控制,就对外界不再有反应,除了依旧有呼吸、心跳,就像是个空壳。
……
宿泊敛抱着空壳,问了几次,始终没得到回应。
宿泊敛低头,把手放在游疾的眼前,碰了碰那些睫毛。
没有反应。
浅灰色的眼睛张着,并没有落点,也没什么东西能从里面映出来。身体是僵硬的,手脚没有温度,那张脸上还有种未退净的倨傲。
宿泊敛试着托住那只手,苍白的手指悬在离他几毫米的位置,已经有种细微的酥痒。
可也仅仅是这样。
就在刚才,青年的眉眼里,这种倨傲明明还相当鲜活。
被人这么捧着、哄着,有点新鲜,有点难以避免的飘飘然——让早已死在某个节点的少年气,也像是跟着短暂复活。
很没来由的,宿泊敛想起那些照片。
他至今仍认为这是诱惑、是捕惯了老鼠的猫精心布下的陷阱。
那些被故意乱修的照片、无法回复的单方便签,都在勾起他的注意,又不给他回答的机会……久而久之,被一再压制的细碎情绪,终究会影响决策。
宿泊敛和边烽的接触,其实还是早了,并不是最佳时机。
他应当再沉得住气些,在边烽彻底陷入绝境时出手,就能用最少的力气获取最大的利益。
而不是现在。
不是看见便签里被飞快删掉的内容,就去联系丹羽创投。
[宿秘书]
那天深夜,便签里的字打了就删,有错字,说明边烽的病犯了,手在抖。
错字越多,状况就越严重。
[宿秘书]
[宿秘书]
被边二少害得深夜加班的宿泊敛,其实在理智上觉得这是个圈套。
他几次尝试无视,但便签有恃无恐,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,不停打扰。
[宿秘书]
[宿秘书]
便签说:[我过生日。]
那几个字删得飞快,一现即消。
宿泊敛驱车前往那家精神病院时,其实依旧很清楚,这也是连掩饰也懒得掩饰、光明正大欲擒故纵的圈套。
“二少。”宿泊敛晃了下手臂,低头,换了个称呼,“老板。”
并没有什么人回应他。
宿泊敛蹙起眉,低头看了一阵,神色微微有了变化。
那是种混杂了困惑、不解——对眼前的事,也对自己的反应不解的思索,这种思索并没有持续多久,因为解法似乎很简单。
简单到就在眼前。
那张特殊设备全权委托代理书,宿泊敛想要百分之十一的分成。
明码标价,要做得比百分之十点五更好。
宿泊敛握住那只苍白僵硬的手。
他尝试着在沙发上躺下,说实话有些拥挤,这算是KTV的失误,毕竟这是个提供漂亮男孩的地方。
或许不该把人轰走,毕竟从古至今,不论市场弄出多少花哨,真正陷入濒临死地的绝望时,能让人短暂放松、片刻逃脱的东西,其实也就是最原始的那几样。
可惜宿秘书当时打碟打昏了头。
没有漂亮男孩,宿秘书只能亲自弥补这0.5%的差价,被困在躯壳里的意识,无力的右手被握住,掌心交叠。
“行吗?”宿泊敛问,“舒服点吗?”
他意识到自己其实该拿录音笔,这样合同增补才有效力,但没来得及。
因为被他抱着的青年有了反应,慢慢动了动,收敛身体,蜷伏在他胸口。
像只被体温融化的猫。
宿泊敛在录音笔和猫之间抉择了几秒,抬起空着的右手,覆住明显在诱惑自己的柔软卷毛,学习轻轻抚摸。
他听见青年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,游疾看起来很疲惫,发梢都是冷汗,脸也冰冷,埋在他颈间。
大概压制住这种状态、从无边无际的禁锢里挣脱,重新看见他,需要相当多的力气。
“还行。”有遗产的人挺难伺候,闭上眼睛,嗓音有点哑,“百分之十点七。”
宿泊敛开口,不自觉地把声音放轻:“十一吧,老板,大方一点。”
他决定再让一步:“我再承认一件事。”
他觉得自己是在讨价还价,讨价还价不错,是合格的生意人该做的,他即将承认的事也是。
这种过去没有过的情绪,是源于看到边家人、阮溶、他懒得提名字的某J姓资源咖,不仅白白浪费掉大好机会,耽误边烽挣钱速度的严重不赞同。
本来边烽的遗产说不定能翻番的。
“他们对你不好。”宿泊敛说,“我觉得生气。”